名畫的控訴
Woman in Gold
出品：美國、英國
導演：賽門柯提斯 (Simon Curtis)
我蠻喜歡《名畫的控訴》這張海報；
除了一老一少的影子在身後遠遠地交會外，
那交會的形狀更設計成納粹的標誌，
不僅象徵兩人的共同歷史，
也訴說他們在尋根旅途中建立的緊密連結。
海報正上方寫著一句標語：
The fight for justice never ends.
(譯：對正義的追尋永無止盡)
這句標語單刀直入的點出本片主題 -- 正義。
「正義」一向是個龐大且複雜的命題，
然而《名畫的控訴》沒有太多難解的爭辯，
僅從一名女子 -- 瑪麗亞 -- 的故事出發，
讓觀眾自行體會她的害怕、不捨、悔恨，與想望。
瑪麗亞要的東西很簡單，
她要討回屬於家族的財產 -- 艾蒂兒肖像；
這幅出自克林姆之手的畫作 (註 1)，
對奧地利而言是國家的象徵，
對瑪麗亞來說卻是她和另一個女人 -- 艾蒂兒姑姑 -- 的團圓。
電影除了討回畫作的主線故事外，
不時穿插著瑪麗亞的過去；
隨著我們對她的了解越來越深入，
我們越能明白她為何如此執著於討回畫作 --
因為她已經失去太多。
瑪麗亞的故事是時代動盪下的悲劇，
她的故事是特別的，但絕不會是特例。
她的青春年華正逢歐洲局勢巨變、納粹崛起，
而後納粹黨更發起政變併吞奧地利 (註 2)，
佔領了她的家鄉維也納。
奧地利的德語區自 1918 年奧匈帝國分裂後，
就希望能與德國合併，
1930 年代初期合併的呼聲愈趨高昂，
因此當納粹黨進駐維也納時，
不但未遭受任何抵抗，民眾反而夾道歡迎。
但是對瑪麗亞來說，納粹的到來完全是另一個故事；
這一合併所迎來的，是對猶太人的清算與迫害。
很不幸的，瑪麗亞正是猶太裔的維也納居民。
一個人僅僅因為族裔，
就遭剝奪財產、自由 (甚至生命)，被迫離開家鄉，
這是多麼難以想像之事，但這樣的事確實曾在歷史上發生，
而納粹絕非第一，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麼做的政體。
當瑪麗亞必須丟下年邁的父母逃往美國，
那臨別的場景著實令人潸然淚下 --
她的父親話說到一半，由德與改說英語，
「從現在開始，改說妳未來的語言吧！」
語言在《名畫的控訴》中，一直暗示著心境的轉折。
當瑪麗亞初次前往維也納，
旅館掌櫃以德語問她：會說德語嗎？
她卻堅持以英語回之：會，但我選擇說英語。
對照電影一開頭，她在姐姐的喪禮上一番風趣的致詞，
其後卻在象徵性的落土儀式中，
以德語說了一句「再見了，親愛的姊姊」，
我們不難想像她對親人與祖國 (母語) 難以割捨的情感。
而當她父親改說英語的那一刻，
我們清楚看見她不再說德語的脈絡 --
只因祖國容不下她。
她必須追尋的自由在另一個文化、在另一個國度，
她將永遠從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遭驅離，
因此她只好努力將祖國的一切也從自己心中驅離。
看到這裡，我感到無比的悲哀。
是甚麼樣的國家，令其子民必須逃往天涯海角，
只為了能夠自由地活？
是甚麼樣的國家，拆散了家庭、掠奪了財產，
卻連過去的錯誤都不肯承認，連遲來的正義都未見降臨？
更重要的是，
我們 (或當時的奧地利德裔人) 怎麼能允許國家變成這樣？
是多少的無知、漠視，甚至仇恨，
才讓特定族裔、但也同為國家一份子的人們，
不能在他們稱為家鄉的土地上安身立命？
看到此處，我不由得想起台灣的命運；
想起那些至今未被承認、只有受害者沒有加害者的歷史，
想起那些被迫逃亡海外、或在苦牢中虛耗青春的政治犯，
想起前往求和談判卻遭射殺的陳澄波，
他的屍體被棄置在嘉義火車站前的廣場曝曬。
儘管立場不同，
但我們怎麼能允許國家如此對待另一個人類？
瑪麗亞最終是獲得平反的，
當她最後鼓起勇氣回去拜訪過去曾是自己家的公寓，
那裡已經成為一間企業的辦公室，
接待人員以德語詢問她有何貴幹，
她用德語答「我認識這間房子，能否進去看看」？
尋得了正義，她方才能夠原諒那曾經背棄她的祖國，
而她在那熟悉的屋子裡看到的，
終於不再只是她的恐懼、悔恨，與悲憤，
而是那些曾經有過的快樂。
既然瑪麗亞離鄉背井的故事並非特例，
那麼她所獲得的平反是否又是特例呢？
有多少人也曾經受到這般毫無人道的待遇，
卻遲遲等不到正義降臨？
想到這個份上，我便不敢再想下去，
否則我甚至無法短暫沉浸在瑪麗亞得勝的喜悅當中。
個人評分：6 (達到水準)
註：本篇文章所使用之圖片及引述之文字及影片分屬原著作人所有，絕無侵權意圖。
註 1：維基百科 - 古斯塔夫·克林姆
註 2：維基百科 - 德奧合併
其他延伸閱讀：
維基百科 - 轉型正義
維基百科 - 正義 Justice
維基百科 - 反猶太主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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